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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15 21: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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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陪你到彩云之南去种花

(作者/曹康)

校园西门外的“一见倾心”酒吧,是大学生们心灵栖息的港湾。

升入大四,大学生活便进入倒计时阶段,莘莘学子蓦然感到日子开始变得空寂起来,郁闷无聊,每天的吃饭睡觉都像是例行公事。于是,酒吧便成了消磨大把闲暇时光的好去处,自然也造就了不少金童玉女般的学生情侣。

刘涛和孟茵喜欢在明月初升的时候,到“一见倾心”去坐坐。孟茵是刘涛的的女朋友,他们同系同班,和一般的大学生恋人走着相同的爱情轨迹:两个人在大一的联欢晚会上合唱了一首歌,又因为系团委的工作时常接触,日久生情,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一见倾心”的调酒师与众不同,是一位出水芙蓉般清丽的妙龄少女,来自四季长春鲜花比青菜便宜的地方——彩云之南。这位云南少女是位傣族姑娘,是酒吧老板娘的侄女,她有个听上去很浪漫的汉文名字:依莎。别看她是个姑娘家,调酒技艺却丝毫不让须眉,成了“一见倾心”里一道别致的风景。每次走进这里,刘涛就被这位女调酒师的身手吸引住了,只见她像个站在舞台上的魔术师,眨眼间便变幻出一片五彩斑斓的世界:红男绿女、情人之吻、浪漫红尘……能够经常泡吧的多半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他们很少注意到依莎这样一个打工妹,更不用说与她有言语上的交流了。跟她说话的泡吧者,几乎只有刘涛一人。有时孟茵在酒吧里遇见了熟悉的女生,和她们一起聊一些刘涛不感兴趣的话题,他如果瞅着依莎不忙,便会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跟她闲聊,看那些晶莹剔透的液体由她的玉指牵引着彩蝶似的欢舞。

刘涛就这样和依莎熟稔起来。他由此知道了她因家贫而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于三年前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市打工挣钱,她的理想是积攒一笔钱,然后回到老家西双版纳买一座花圃去种花。

在所有的大四生都比较清闲的时候,孟茵反而忙碌起来,不是说去找高中同学,就是说去会老乡,陪伴刘涛的时间越来越少。孟茵在刘涛面前一向就是这样率性而为,刘涛是个很大气很体贴女友的男孩,他从不因孟茵经常不在自己身边而心生怨言。实际上,刘涛压根没想到他挚爱的孟茵会进行情感走私。刘涛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尽管貌美如花的才女孟茵几乎是所有男生“寤寐思服”的梦中情人。当孟茵的“叛迹”在不经意间猝然显露在心高气傲的刘涛面前时,他一直小心呵护的爱情,像一件精致而又脆弱的瓷器失手坠地,四散碎裂了。

那天上午,孟茵对刘涛说她要到人才市场去查询求职信息。她走后不久,刘涛忽然想起自己作毕业论文需要的一种参考书校图书馆里没有,得到市中心的新华书店去买,便想趁此闲暇之机去买书。从新华书店出来,漫步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刘涛随意向街边一家咖啡馆望了一眼,就是这偶一为之的惊鸿一瞥,改变了刘涛人生的轨迹:他看见孟茵坐在那里,她的身边坐着一位满脸青春豆的男孩,是那种走在路上女孩们也不会正眼瞧一下的“青苹果”。这男生刘涛认识,他是外语系的大四生,校党委书记的儿子。孟茵这时温情脉脉地拂去了那男孩肩头掉落的一根头发,那是刘涛很熟悉的昵举。这时孟茵透过咖啡馆的落地长窗看见了刘涛,她手中咖啡杯里的汁水倾覆而出。刘涛在电影里无数次目睹过这样的场景,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剧情”中的角色。他本能的反应是掉头而走。

孟茵追了出来,孟茵说,阿涛,你听我解释。刘涛没有停下脚步,他强忍着扭断她脖子的冲动,滚开,你最好永远从我面前消失!孟茵倔强地拦住刘涛的去路,她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刘涛,你知道我一直想留校,可光凭学习成绩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还必须有背景……所以你就出卖自己的爱情充当留校的资本?刘涛恨恨地盯着她,他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自己痴恋了几年的清纯的姑娘。

那天傍晚,刘涛独自迈进了“一见倾心”,他选择了一个昏暗的角落,灌进肚里三瓶啤酒。依莎在刘涛面前逡巡良久,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劈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把一杯醒酒的浓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刘涛就这么沉默不语地坐着,直到店里打烊。依莎走过来柔声说我送你回去吧,出了门他们才发现天上下起了小雨,依莎跑回去取了把伞,全部罩在了刘涛头上,她只穿了件薄衫的身子在稠密的雨中不住地打着冷颤。

次日一大早,孟茵来找刘涛,刘涛闭门不纳。刘涛和孟茵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现在,刘涛来一见倾心的次数更多了。每次他都要一杯酒坐在吧台前跟依莎喁喁细语,等到酒吧打烊后,他会约依莎一起出去走走。这时候,依莎会说起她的西双版纳的老家,说起傣族人的生活,以及那些开遍四季的鲜花。依莎会很神往地说刘涛你知道吗,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穿着筒裙在自己的花圃里种上天下最美丽的鲜花,想起来就高兴得忘掉了一切烦恼。

孟茵居然再一次来找刘涛,居然是因为依莎。她在校图书馆门外拦住刘涛:听说你正和依莎谈恋爱,刘涛,你有没有搞错,一个大学生和一个打工妹……刘涛蓦地暴怒起来:打工妹怎么了,至少比你高尚,不像你为了那点可怜的欲望而不择手段,出卖自己的感情!最后两个字刘涛说得很重,然后他昂昂然地径自走了。学校里开始有流言传出,说本校的一位高才生跟酒吧的打工妹厮混得如胶似漆。刘涛便成了校园里的焦点人物,走在路上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瞧,这就是那个和打工妹谈恋爱的男生。刘涛我行我素地走着自己的路,他不明白大学生和打工妹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打工妹就低人一等?现在许多大学毕业生不也要在别人的公司里看老板的眼色吗?即便“贵为”白领不也是打工者吗?

刘涛把流言蜚语置诸脑后,照样坐在吧台边与依莎谈笑风生。依莎在唱机里放刘涛喜欢的歌,她手把手地教他调酒,他们说着轻柔的话语,手指不经意地触碰着,眼神在默契地传递着来自心灵深处的情愫。骄阳似火的六月天里,刘涛爱上了这个率真坦诚名叫依莎的女孩。她是真纯和朴实的,比那些穿着前卫满嘴时尚的巾帼浊物要真实得多,清澈得多。依莎特意为刘涛调制了一种酒,赤橙黄绿青蓝紫如彩虹般堆叠着,层次分明而又亲密无间,味道香醇似醴泉。刘涛把它叫做“永不分离”,这酒就像他孜孜以求的爱情一样,通通透透清清爽爽地美丽着。

在刘涛的大学生活快要结束的时候,学校里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募捐活动,以支援本省救助失学女童的“春蕾工程”。校园里海报栏中那些五光十色的影讯、舞讯、交友信息和寻物启事倏然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以极富激情的标语和宣言。依莎和刘涛在校园里散步时目睹了这一切,次日便来到校学生会,以刘涛的名义捐给“春蕾工程”一笔钱,那几乎是她三个月的工资。直到学生会的募捐红榜贴出、自己赫然榜上有名时,刘涛才知道是依莎这个有心的姑娘不事声张地替自己献出了一份爱心,他深为感动。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他和依莎发生了第一次争吵。

那是晚上在一见倾心酒吧,刘涛跟依莎说起有个亲戚在香港的一家大公司给他找好了工作,依莎如花的笑靥渐渐褪去了。刘涛说我不想去。依莎有些着急地望着他,她说刘涛你还是去吧,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你的远大前程……刘涛有些不悦,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他觉得依莎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于是他有些冲动地说:“是啊,我是该到香港去闯荡一番了,不然怎么办呢,跟你回云南去种花吗?”说完,他赌气冲出了酒吧。

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吸引了所有人眼球的事情,孟茵被党委书记的儿子弄大了肚子后被抛弃了,她被迫停学了,这就是说,她在大学里四年寒窗苦读投入的所有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了,唾手可得的毕业证眼睁睁地跟她失之交臂了。孟茵攀龙附凤被始乱终弃的悲剧成了人们佐餐的谈资,刘涛却没有生出快意恩仇的畅然之感,他隐隐地为孟茵这个曾经牵手的女孩感到惋惜,毕竟她是那么美丽聪慧的一位锦心绣口的才女。

随后的日子里,刘涛一直忙于准备毕业论文,无暇去找依莎。等他的论文通过答辩后再来到“一见倾心”,那儿的调酒师已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小伙子,他告诉刘涛,依莎已经辞职离去了。已经毕业离校的刘涛蓦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烦躁不安,他很不快乐,似乎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沮丧的气息。他的脑海里现在已存储不进任何与“西双版纳”无关的信息,午夜梦回,神游的依然是那片覆盖着原始森林的童话般的绿色世界。他时常身不由己地从自己的住处步行四站路来到“一见倾心”,照旧坐在吧台前浅酌慢饮,可是一切都不是从前的感觉了,没有了善解人意的女调酒师,一见倾心好像失去了魂魄。刘涛总觉得调酒师的技艺拙劣得令人无法忍受,他使出浑身解数调制出的一款款酒品,没有一样能让自己感到满意。年轻的调酒师无奈地苦笑着说你是不是还在记念着依莎的味道?我也是她教出来的,风格上应该八九不离十呵,怎么……

在这段阴晦的日子里,刘涛的手机常常在不经意间响起,接通后却无人应答,就那么静若处子的沉默着。屏幕上显示着IC卡号,刘涛便条件反射似的想到依莎,那种轻微的娇喘声他再熟悉不过了。终于有一天,刘涛对自己说应该作出决断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会铸成终身的憾恨。他像一架狂风中的风车,“飞旋”到了一见倾心,向老板要了依莎的地址。

一踏上西双版纳的土地,刘涛就明白自己再也不会离开这里了。他按图索骥找到了依莎的花圃,依莎正像喂哺婴儿一样,充满爱意地浇灌着满园的鲜花,在刘涛看来,她是这花的海洋里最美丽的一朵。刘涛轻轻地走过去,笑盈盈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这么多花你一个人怎么种得过来?你太需要一个园丁了,我来陪你种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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